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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加索画牛 作者/欧阳江河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毕加索在画牛。 那牛身上似乎有一种 越画得多就越少的古怪现实。 “少”,批评家问,“能变出多吗?” “一点不错,”毕加索回答说。 批评家等着看画家的多。 但那牛每天看上去都更加稀少。 先是蹄子不见了,跟着犄角没了, 然后牛皮像视网膜一样脱落, 露出空白之间的一些接头。 “少,要少到什么地步才会多起来?” “那要看你为多起什么名字。” 批评家感到迷惑。“你是不是 在牛身上拷打一种品质, 让地中海的风把肉体刮得零零落落?”
“不单是风在刮,瞧对面街角 那家肉铺子,花枝招展的女士们 每天都从那儿割走几磅牛肉。”
“从牛身上割,还是从你的画布上割?” “那得看她们用什么刀子。” “是否诗学和生活的伦理学在较量?” “挨了那么多刀,哪来的力气较量?” “那么,有什么被剩下了吗?” “不,什么都不剩下。赞美浪费吧!”
“牛对世界是一道减法吗?” “为什么不是加法?瞧那肉铺老板 不正在演算金钱。”第二天老板的妻子 带着毕生积蓄来买毕加索的牛, 但她看到的只有几根简单的线条。
“牛在哪儿呢?”她感到受了冒犯。 |